三一七 压力测试-《大明金主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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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别跟人讲道理。”甘成泽不屑道:“没人听你那么多道理。你也跟着佐哥儿吃饭,难道学不来佐哥儿么?”
陈翼直脸上难看起来,他可是想把佐哥儿一举一动都学到骨子里的人。
“你见佐哥儿跟谁长篇大论苦口婆心讲过道理?啪!银子拍下来,什么事摆不平?”甘成泽显然十分爽气。自从吃了黑举人之后,他也是个小地主,家里雇了佃农长工干活,整日拉着一干弟兄操练阵法,训练新人,气势不下当年那些游击参将。
“再者说,我虽然是个大老粗,大字不识几个,但是有个道理我懂。”甘成泽道:“名声谁都要,只是不同的人要的名声却不一样。你说戚爷爷,他要个慈眉善目的名声有什么用?那是骂他!他要就得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名声,叫倭寇一看到戚字大旗就腿软!佐哥儿是什么人?那是商场上的骁将,他要仁义的名声有屁用!要就得要一个字:‘言必信’!”
——你非但不识字,还不识数呐。
陈翼直觉得甘成泽这人话糙理不糙,还是说到点子上的。反正这些短工大多数是一锤子买卖,只要照约定给了他们足够的工钱,这个“信”字立起来也就是了。至于他们回头说什么,谁又能管得了?
甘成泽从喉咙发出咯咯一声怪笑:“而且你还嫩着呢。”
陈翼直别过脸去。不动声色夹了夹骡子的肚子,往前头走去。
市场部的干将和学徒赶在前面,包了饭庄酒肆。还不够的就借用民居。柴米钱多给两文,大家都乐呵呵地干活出力。
劳工队伍先到先吃。后面的再一队队追赶上来,随着大部分人都吃了饭,士气也渐渐高亢起来。有人忍不住就要前后乱窜,被狗日的浙佬抓住了狠打一顿,再没人敢乱来了。
陈翼直知道自己不能插手,硬忍了下来,找了个机会问甘成泽:“戚爷军纪得有多严?”
甘成泽想了想:“从眼睛睁开到闭上,拉屎放屁都有规矩。”
陈翼直微微皱眉:“管这么严。没人闹么?”
“吓!”甘成泽夸张地朝后仰了仰:“当兵吃粮,敢闹?军法是玩笑么?那是真的要砍头的呀!”
陈翼直不禁打了个哆嗦:佐哥儿规矩多也对,但是最多也就是罚钱赶出去……唔,不过这恐怕比砍头还叫人难受。
“我们那时候,刀兵练砍,枪兵练刺,火铳手打桩子。我是拿枪的,每天要刺铜钱眼五百下,不好好练,出大操的时候就要丢人现眼。轻则军棍,重则就是砍头。谁敢不练?”甘成泽说着撇了撇嘴:“现在新招进来的这帮小青年,吃用比我们那时候好了不知多少。却不肯下苦功夫,也就只能当个护卫了。说实话,我都不放心他们护着佐哥儿。打打蟊贼还则罢了,碰上悍匪海寇,恐怕根本不够看的。”甘成泽一通抱怨。
陈翼直心中想着:佐哥儿岂会犯险?哪里担心遇到悍匪海寇!
甘成泽回忆起当年的连战连捷,贼人首级换得美酒,灌入口中格外醇美,心中不免一腔热血。他总是想着,若不是年纪大了。能跟戚爷胡爷去北疆打鞑子总是好的。听说前年戚爷在蓟镇以八千破了鞑子三万人马,啧啧。真是了得。
可惜英雄迟暮,如今只能当当豪门势家的护卫了。
甘成泽想到自己的田宅老婆儿子。又忍俊不禁泛起笑意。打仗固然爽快,哪里有天伦之乐舒心呢。
陈翼直见甘成泽不说话,却突然想到了另一桩事:为何要去拓林运货呢?虽然拓林镇在去年年底被列入了二等市场的名录,但在配置上却还是三等市场的规格:一个店长带三个学徒,店铺一间,客栈筹备了三个月都没个准信。为何突然间要带这么多人去运货?
要说拓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,那就是开门见海吧。
从拓林再往南不到十里,就是大海了。
——莫非是海货?
陈翼直从小生长在朱里这个商业小镇,合法违法的买卖多少听说过一些。老人们常常说起上海那边的货来路不正,是海客走私到嘉定太仓的私港,然后转运到松江来的。
难道佐哥儿也要下海么?还是自己开个码头?
陈翼直光是想想,人就激动起来。硬生生按捺住这份冲动,他告诉自己:或许只是寻常的货物,自己想多了。然而这个理智的声音却怎么听着都不可信,使得陈翼直有些焦躁。
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,后面有马追来,带来了唐行那边的密信。
陈翼直收了信,独自展开,原来是告诉他:佐哥儿已经在沿途调派了马车,论程分运,要他在过路的时候记得联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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